第3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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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披著吧，當心再感冒了。”
夏麓拿著披肩裹我肩膀上，那泰然自若的樣子讓我哥都不免皺了眉頭。
“夏麓？！”
饒術這聲驚呼讓我噗噗跳動的心臟更難受了。
“饒姐好。”
我聽著他這聲饒姐很不是滋味，怎麽對著饒術是個五講四美的乖乖兒，對著我趙舍青就成了叛逆的魯魯修了，這差別待遇我這顆玻璃心受不了。
“你都長這麽高了！”
饒術伸手比了下，又對比了下淩絕頂，然後感嘆“英國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果然，饒術跟我一樣覺著夏麓這孩子的身高簡直稱得上野蠻生長。
“我記得你應該今年就畢業了吧！”
“是。”
“哎喲，真好。”
饒術上下仔細打量了夏麓然後又看了看我，捏著下巴吃吃地笑。
“你就是當年綠了易輕塵那鴨子？”
淩絕頂果然是易輕塵的好朋友，一開口就讓人想斃了他。
饒術一拐肘杵得他捂著肚子悶哼。
“別介意，今早忘讓他吃藥了。”
饒術把他拉到身後朝我歉意地笑。
我撐著漲疼的頭朝淩絕頂道：“是不是這個你好兄弟會沒跟你說？”
“趙舍青。”
淩絕頂捂著肚子一臉不讚同地看我，他們男人之間的友誼可真感天動地，即使我是他老婆的好友，他也能刻意忽略這層關系替他兄弟抱不平。
“就算替你兄弟出頭，也別拉不相幹的人下水。”
夏麓當年的不得已而為之不是他們譏諷他的理由！
當年他不過17歲，你讓一個被逼入絕境的17歲的孩子去湊夠百萬的手術費，他還能怎麽辦？
他當年一步踏錯，可我拉了他一把，我一點點幫他重新站起來變成今天世人眼裏的功成名就不是讓淩絕頂這些人拿著他以前的錯誤戳他傷疤的。
“不相幹？”
淩絕頂無視饒術的眼神，嘲諷地對我道：“不怪輕塵說你識人不清，趙小姐啊，你真愚蠢得可笑。”
“你什麽意思？”
我心裏隱隱覺著不安。
他踱到夏麓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對著我道：“瞧瞧這俊俏的模樣，長得可真乖巧。”
饒術去扯淩絕頂的胳膊，壓低聲音：“你瘋了？”
淩絕頂攬著她腰吻了吻她額頭，神情溫柔，可等再擡起頭時，那眸子裏就全是嘲諷冰冷了，我知道，嘲諷是給我，冰冷是給夏麓。
“趙小姐，你要不要問問這乖孩子，那晚，你床上的人是誰？”
饒術去扯淩絕頂的手一頓，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夏麓，同樣不可置信的還有我。
我想我大概是聽錯了。
淩絕頂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懂，可合在一起怎麽就跟天書似的好笑。
我轉過身，看著已經高我好多，而我才到他胸口的夏麓，我說：“他在開玩笑對不對？”
夏麓嘆了口氣，雙手抓著我肩膀，他溫柔地說：“是我，那晚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我舉起的手還是不忍落到這張在我看來還留有一絲孩子氣的臉上。
“為什麽？”
我看著這個幾乎是自己一手培養的孩子，我
不懂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大概是我喜歡你吧！”
夏麓看著眼前這個35歲仍美麗得像26歲的趙舍青，他想，她還是如自己第一眼見到的那般美麗動人，高不可攀。
夏麓出生在一個絕望的家庭，他媽媽是□□，他爸爸……哦，他沒有爸爸。
他想他那整天打罵他不給他飯吃的媽唯一對他有益的就是給了他一張同樣漂亮又具欺騙性的臉蛋。
這張臉蛋只要換身幹凈的衣服立馬就能變成大家心裏的乖乖兒。
可是沒人知道，乖乖兒的夏麓有顆已經壞掉的心臟。
他媽死的時候他沒掉一滴淚，反倒是輕輕呼了口氣，畢竟每次被打時忍著不還手真的很痛苦啊！
夏麓喜歡學習，嗯，也不能說喜歡，畢竟成績是和他這張臉蛋最配的組合。
夏麓還喜歡錢，誰不喜歡錢呢？
上大學需要好多錢，可他沒錢，他想，他媽媽給他的好皮囊就派上了用場。
本來一開始去那種場所，他的想法還挺單純，不賣身就行。
夏麓還沾沾自喜，覺著自己比那些出來賣的高貴多了，畢竟他不賣身。
可是，賣不賣，只要到了那種地兒就由不得自己了。
這種事有了回報豐厚的第一次就會有更豐厚的第二次。
夏麓的第一個客人是個40多歲的女總裁，那個總裁抱著他誇他比自己兒子還年輕。
夏麓一邊笑著跟她喝交杯酒一邊在心裏吐槽，睡個比自己兒子還小的是不是有禁忌的快感？有錢人真變態。
他第二個客人是個長期被老公家暴的女人，對著夏麓通常是一頓鞭子後哭著給他上藥然後滾在一起，每次上床都要挨鞭子確實不是件愉快的事，不過這客人給的小費足夠讓夏麓笑著張開身體。誰會嫌錢多呢！
他的第三個客人，他的第三個客人是個變態的老男人。
好吧，他確實不是同，但是為了錢也可以忍的。
那個老男人喜歡看他穿情趣內衣自褻，然後像狗似的舔遍他全身。
他第四個客人，不，他沒有第四個客人了，在他心裏，趙舍青不是客人。
他永遠忘不了那日他穿著清爽的白t牛仔褲出現在王夫人的包間見到趙舍青的畫面，前一刻他還在吐槽明明是骯臟的交易，卻非得借著青春的名頭，可下一刻他卻再慶幸不過這次媽媽桑讓他們打扮的像普通人，他想，如果他讓趙舍青看到他穿著領口開到胸膛的緊身套裝一定會絕望得想撞墻。
他想，忙著拒絕王夫人勸酒的趙舍青一定沒看到自己眼裏的……揶揄。
“她一點都不像來嫖的，倒像個被嫖的。”
這話是晚他一個星期來這兒的阿偉說的。
夏麓看著她眼神亂瞟無處安放的樣子很可愛。
“行了，都出來玩了，還有什麽放不開的。怎麽？還怕對不起老公啊！”
王太太這話讓他一楞，她……結婚了？！
她看起來很小的樣子，可是，如果結婚了為什麽還要來這種地方？
這想法一出來他自己倒先笑了，他以前那些個客人哪個不是結過婚的。
像她這麽漂亮的女人也有男人不珍惜嗎？
夏麓想，如果我娶了她，一定整天揣懷裏不給人看。
“挑個吧！”
王太太朝她道。
“不，不用了吧，你們玩就好。”
夏麓見她擺手有點失落。
“你要不叫我就給你叫了啊！那什麽……阿賓……”
王太太剛一開口，阿賓就從人群裏擠進來，一身腱子肉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光。
“不不不。”
夏麓看她驚恐地擺手，然後一指指到了自己“就他吧！”
夏麓見王夫人擡頭瞧了眼自己，然後捂著嘴笑：“敢情妹妹好這口啊！小鮮肉！哈哈哈哈，這個好，又嫩又多汁。”
夏麓看她尷尬地笑，知她只是看自己面善，或者說看自己不像這個地方的人。
夏麓再一次感謝自己那一無是處的媽給了自己這副好皮囊。
夏麓在阿偉羨慕的眼神中坐在了她身邊
“你叫什麽名字？”
夏麓想，她的聲音真好聽，清冷柔和。
“夏麓。”
“哪個露？”
“夏麓的麓。”
然後，他見她笑了，溫柔卻不開朗“小朋友，你真有意思。”
她叫他小朋友，是調侃不是諷刺。
她問他為什麽來這兒，夏麓想，自己已經這麽慘了，再慘點也沒什麽關系。
於是“我家裏人生病要做手術。”
他媽媽確實得了腎病，只不過沒錢做手術所以沒了。
“真慘。”
她遞給他一杯果汁，然後自己拿了杯酒道：“你比我慘，所以……幹杯！”
夏麓還是第一次聽這種幹杯的理由，很新鮮，於是夏麓一口悶，她也一口悶了。
不同的是夏麓一口悶完後臉色不變，她一口悶完後眼神都開始渙散了。
夏麓看著她只塗了護唇膏的嘴和那喝完酒後傻樂的表情，夏麓想：她真可愛不是？可愛得想讓人咬一口。
夏麓也確實這麽做了，在她那飽滿得誘人的嘴上嘬了一下。
當被人拉開招呼拳頭時，夏麓想，她的護唇膏是草莓味的，她一定很喜歡草莓。
“易輕塵？！”
那是夏麓第一次聽這個名字。
從她嘴裏念出來的，帶著草莓味的忐忑和小心翼翼。
夏麓睜大眼睛努力看著那個叫易輕塵的男人，冷漠，高大，他把她抱在懷裏，看著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團惡心的垃圾。
“你不能動他。”
夏麓看到那個暈暈乎乎還強撐著精神為自己安全做出努力的女人，夏麓想，我應該是喜歡她了。
終於，那個男人在女人執拗下做出了不動自己的保證。
夏麓想，自己大約是安全了。
夏麓有點依依不舍甚至稱得上貪婪地把女人的背影記在心裏，他想這大概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她了。
可夏麓沒想到，一周後她又見到了女人。
“小朋友，又見面了。”
這次，夏麓知道了她的名字，其實，他在那晚過後就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只不過這次是親口聽她說出來罷了。
“我叫趙舍青，我想問你，想不想重新上大學？”
重新上大學？
夏麓想，他已經被學校勸退了還怎麽上？
“抱歉，易輕塵那家夥就是個瘋子，他把你在皇宮的事抖出去害的你沒學上真的很抱歉，但是如果你想繼續上學的話，我會資助你上大學讀研考博，你看行嗎？”
夏麓想，要不要告訴她是有同學跟他爭獎學金所以抖出他在皇宮的事，夏麓想：告訴她吧，她這麽善良。
“我願意，謝謝您，我一定會努力的。”
夏麓想，她善良可自己不善良啊，所以，就這樣吧！努力考試，努力成為她想讓他成為的人。
夏麓想，如果一切止於此就是最好的安排。
可命運總是愛跟人開玩笑，不過這個玩笑，讓他粉身碎骨下十八層地獄他也是歡喜的。
他在皇宮的最後一晚遇見了被王太太灌得爛醉的女人。
夏麓看過很多女人的眼淚，可沒有一個像她那樣，讓他難受得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夏麓想，她這麽好，怎麽還有人舍得讓她哭。
“妹妹別哭了，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見一個愛一個，這世上憑什麽就準他男人朝秦暮楚摟摟抱抱，我們女人也能自己尋樂子的。”
“阿偉，把趙小姐帶下去好好伺候著，伺候舒服了少不了賞。”
“好嘞！”
阿偉上前扶著神志不清一臉淚水的趙舍青出了包間往房間去。
“我來吧！”
“幹嘛？搶客人啊？”
阿偉防備地看著他。
夏麓淡淡道：“賞錢全是你的，我今天的工資也是你的，只要你把人給我。”
“你這是……喜歡上她了？”
阿偉有點不可思議，一向視錢如命的夏麓會這麽下血本，估計是真的喜歡上了。
“喜歡嗎？”
夏麓自嘲地笑了笑“也許吧！”
那晚走廊昏黃的燈光下，阿偉見那個叫夏麓的男孩臉上的嘲諷，對命運的嘲諷。
“好吧。”
阿偉把人推到他懷裏，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走廊裏的人，那個男孩個子和懷裏的女人持平，倆人站一起整副畫面透著一股子頹敗。
阿偉搖了搖頭，果然喝多了，不過小學文憑的自己怎麽突然會想出這麽個詞兒。
那一晚，溫香軟玉，抵死纏綿，他聽著她叫了自己一晚上的易輕塵，每叫一句，他都低低地應，他想，當個替身也沒什麽不好，被她那樣溫柔依戀地叫著，什麽名字重要嗎？
此時，眼前的人和那晚重合，夏麓想：不後悔，在擁有了那一晚後，他只會更想擁有她無數晚，一次怎麽夠？
他努力了這麽多年，終於讓自己配得上她，你看，現在的自己比她高出了那麽多，跟那晚走廊裏她與他的身高，不再是持平。
☆、第 36 章
36
我見到夏麓的地方並不對，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時，我是驚喜的，因為他太幹凈了，那張臉，那雙眼。雖然一排的男孩子有比他年齡更小的，可比他更幹凈的我沒有看到，所以才在慌亂中指了他。
他的遭遇讓我無比羞愧也無比厭惡自己，舉個不恰當的例子，何不食肉糜。
從他口中淡淡說出來的遭遇讓我覺著自己的煩惱純屬閑扯蛋，吃飽了撐的。
我幫他，不只是易輕塵對他的報覆，更多的是我想給自己找件事做，我需要一點東西來分散自己時時刻刻釘在易輕塵身上的目光。
決定幫助夏麓的頭天晚上我跟自己說：趙舍青，你不能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易輕塵身上，你不能讓他變成你的執念，你要擡頭看，你看，還有好多需要你關註的事，人生不是非得為了愛情要死要活。
我找到了夏麓，我幫他，更是幫了我自己。
我看著他一點點努力覆讀考上重點大學，然後出國讀研讀博，我看著他灰暗的人生一點點變亮，多姿多彩重獲新生，我看著他變成世人眼裏的高端人才，我開心的要命，這是經我的手出來的人啊！
沒有人知道我幫夏麓也是幫了自己，如果我再繼續把註意力投在和易輕塵的吵鬧中，我會瘋的。
要不我的抑郁癥怎麽會慢慢好起來。
都是因為夏麓分走了我的註意力啊！
可是瞧瞧，這孩子幹了什麽？
他竟然告訴我當初那晚的人是他？！
他大概不知道他對我來說是何種存在。
“夏麓。”
我看著眼前已經不能再稱作男孩的男人，他優秀，俊美，穩重。
在我心裏，他配得上最好的女孩，那個女孩最好的是和他志趣相投，容貌相稱，才配得上我心裏的男才女貌。
我幫他把西裝上的褶皺撫平，我說：“忘了那晚。”
他搖搖頭，看著我道：“青青，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晚，我怎麽舍得忘。”
青青……
我怎麽這麽蠢！從他慢慢改口叫我青青的時候我就應該發現這苗頭，然後……掐斷。
不過現在也還不算太晚。
“夏麓，你還年輕，你以後的人生會遇見更好的女孩，她會與你志趣相投，與你容貌相稱，你們站一起就是世人眼裏的天造地設。”
“天造地設？”
他笑了笑，看著我道：“你跟他也曾是別人嘴裏的天造地設，可結果呢？”
他嘆了口氣，幫我把滑落到胳膊的披肩重新裹好“一輩子那麽短，我不想等老了走不動了，然後就躺在床上後悔曾經的決定。”
他對我說：“青青，我努力了這麽多年不是為了放棄你，我努力的意義是為了擁有你。”
這話聽得我腦仁疼。
淩絕頂捏著饒術的手瞅著我倆：“瞧瞧這嘴甜的，我那兄弟要是有人家一半的情商，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饒術張了張嘴，但沒發聲，只拿一雙欲說還休的眼看我。
“行吧，就把你那好兄弟叫過來，有什麽話，咱們今天一塊說清楚了，省得日後背地裏被人罵我趙舍青背信棄義。”
淩絕頂看了我一眼，從兜裏拿手機給易輕塵打電話，過了很久才有人接。
“快過來xx酒店，你老婆找你呢！”
我轉身朝我哥和我這新娶的嫂子道：“不好意思，讓你們跟著看笑話了，我想先走一步。”
“行了，去吧！”
我哥拍拍我肩膀，朝著夏麓道“好好照顧我妹妹。”
“放心吧！”
夏麓保證。
他伸手來抓我的手，但被我躲過了。
我讓服務員又開了個房間，我們幾個到房間裏等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事，再鬧到賓客跟前，我輩子都不用出門了。
他來得挺快，像是剛拾掇了一番，頭發還是半幹的。
不過也是，淩絕頂在電話裏提醒過他，讓他把自己捯飭得像個人後再來見我。
我看著他跟以前比著消瘦不少的臉，我發現他瘦下來真不怎麽好看。
本來氣質就陰郁，這一瘦，更甚了。
“胃好點了嗎？”
真奇怪，我以為看到他鐵定又是一頓冷嘲熱諷，可沒想到，我這第一句話挺有人情味的。
他看了一眼站在我身邊的夏麓，點了點頭“還好。”
還好，那就是還能撐得下去。
我實在好奇他還能把自己糟蹋到什麽地步，胃穿孔？還是胃癌？
“你叫我來……”
他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然後轉身看著我道：“是為了他？”
我瞅了眼身旁淡定自若的夏麓，搖了搖頭：“我就是想問問你，你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
他笑了笑，走近我，伸出手想碰我的臉，但夏麓已經先他一步上前擋在了我面前。
他自嘲地笑了笑，放下手朝擋在我身前的夏麓道：“這些年小瞧你了。”
“易先生擡舉了。”
夏麓這句，端的是不卑不亢，易輕塵搖搖頭
朝著我道：“你親手帶出來的，果然不一樣。”
我伸手把夏麓扯到身後扭頭對著他道：“這是我跟他的事。”
我示意他別摻和進來。
他卻偏偏不如我意。“青青，你跟他還會有什麽事？”
夏麓那勢在必得的眼神實在讓我頭疼，我不知道這孩子到底吃錯了什麽藥對我這麽執著。
“易輕塵，當年那晚，你是知道的對嗎？”
“易太太，你就非得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讓我再回憶下那晚？”
“那麽那晚跟我在一起的人，你也是知道的？”
“永生難忘。”
易輕塵嘲諷地笑，蒼白的臉在透過落地玻璃窗射進來的陽光裏幾近透明。
很好，永生難忘！
我轉身朝著背後離我近得幾乎要貼在後背的夏麓，我摸著他的臉道：“小朋友，接下來的話，可能會讓你不舒服，所以，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夏麓搖頭，很好，我給過你機會了。
我朝著沐浴在陽光裏消瘦蒼白的易輕塵道：“既然知道了，為什麽無動於衷？綠了你易輕塵的人你還能讓他安然無恙這麽久，易輕塵，你說你愛我，你就是這麽愛我的？”
易輕塵睜大了眼仿佛第一次認識我：“那段時間你得了抑郁癥，幫他才讓你有個人樣，青青，我不能拿你的命去撫平我的怒氣，雖然我無時無刻不對他恨之入骨。”
我扶著額頭眼淚都快笑出來了，瞧瞧我們倆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麽。
“我用他激起你的妒忌，又因愧疚對他愛護有加，你卻因我對他的態度手下留情，以至於我最後不惜親自用他來懲罰你的不在意，易輕塵，瞧瞧我們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麽！”
“你……”
易輕塵看著我，眼裏滿是痛苦。
我轉身朝身後已經臉色難看到不行的夏麓道：“抱歉啊小朋友，利用了你這麽多年。”
他彎下腰把我擁進懷裏，湊在我耳邊，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我在撒謊，我的身世，我去皇宮的理由。”
“傻孩子……”
我摸了摸他有點硬的頭發低聲道：“要是不事先算計好，我又怎麽會跟王太太她們出現在皇宮，而且……”
我嘆了口氣從他懷裏退出來，時至今日我仍覺著他像個孩子，固執得可愛又可憐的孩子：“你長得這麽幹凈，一個如此不像皇宮的皇宮人才能讓他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畢竟……你的氣質和野心像極了當年的易輕塵啊！”
“你……”
我看著夏麓擡起手，但他還是放下了。
他漂亮的眼睛裏閃爍著能把我燒成灰的憤怒，如此玩弄一個小孩的感情實在不應該，我朝易輕塵頷首，我用眼神告訴他，我們倆今生做的荒唐事地獄都沒臉去。
“忘了那晚也忘了這些，夏麓，你還年輕。”
“年輕？”
夏麓冷笑，看著我道：“青青啊，年輕是不是就不配說愛？年輕是不是就不會受傷？是，我是從皇宮出來的，可是青青，□□養的也不代表我來者不拒誰都可以，我當年對你是真的動了心，打住……”
他擡手制止我要開口的動作：“別說我小，17歲不小了，你不能再用我當初年少分不清迷戀和愛的話來搪塞我，青青，當年的夏麓是17歲，不是七歲。”
“可是夏麓……”
我放低聲音，讓自己溫柔再溫柔，可我說的話註定我的溫柔只能成為一把軟刀子：“26歲的趙舍青把你當弟弟，35歲的趙舍青仍舊只認你是個長大了的弟弟，我對你，從來都只是欣賞和愧疚，無關愛情。”
“欣賞？愧疚？欣賞我什麽？為了錢什麽都攉得出去？愧疚又為了什麽？愧疚利用我嗎？可是青青我告訴你，我不在乎，這麽多年，我努力了這麽多年不過是想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對你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了整整九年，沒道理你一句輕描淡寫的抱歉就放棄。”
“整整九年……”
我嘆了口氣“可我喜歡了易輕塵整整28年，夏麓，你不懂，28年足夠把喜歡變成習慣，我跟他即使這輩子不可能了，我也再不會愛上別的什麽人，我太累了，你要的感情我給不起。”
那麽濃烈的感情如今已經內裏幹涸的我怎麽給的起。
他的人生才剛開始，沒道理去承受一個傷痕累累又利用他這麽多年的我。
☆、第 37 章
37
饒術趴在淩絕頂懷裏眼神覆雜地看我，我想，我在她眼裏的形象大概沒剩多少了，像她這麽感情順遂的人應該也理解不了我和易輕塵這麽多年到底在折騰什麽。
饒術不止一次勸我，過不下去就離，離完再找。
她說得輕松，我聽得揪心。
她不懂，我喜歡易輕塵太長時間了，長到一想到這人再跟我沒關系就心疼。
我老是跟她說離不了離不了，其實是我自己不想離，我舍不得這個人，雖然這婚姻已經跟雞肋無異。
然而，我最終還是狠心提出了離婚，我想，如果他簽了，那我就一個人痛痛快快地過下半生。如果他不離，那就還這樣互相折磨到白頭，指不定等我倆年紀再大點，鬧不動了，說不定還能互相攜著手環游世界。
我沒想到夏麓會喜歡上我，如果知道會是今天這樣，我當初一定不會找他來氣易輕塵，我會換一個久經沙場已經不再相信感情的人來做這件事。
易輕塵說他擔心我的抑郁癥，我以為他不知道我得了病，看來我的事他都知道，只是不說，他的事好多我都不知道，因為他也不說，這個男人總是這樣，打小就是我在說他在聽，後來我說得累了，就變成了他在說，只可惜那時候的我已經沒耐心聽了。
“你們都出去吧，我有話跟易輕塵說。”
我朝他們道，我想有些話還是兩個人說著比較好。
淩絕頂深深看了眼易輕塵然後摟著懷裏的饒術出去了，夏麓還站在原地，我哄著他：“先出去一下好嗎？”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繃緊的背瞬間垮下來，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跟在淩絕頂身後出去了。
我看著只剩我倆的屋子，我走近了幾步，在離他還有一米的地方停下來，我擡頭看了看玻璃窗外湛藍的天，感受陽光鋪撒在身上的感覺。
我走到他身旁，牽起他垂在身側指骨分明的手，他的手一直很溫暖，不像我，一年四季都冷得像冰塊。
“我想起一句話。”
“什麽話？”
他扭頭看我，臉上不解，我笑意盈盈，一如當年的開朗大方，我說“我們來到這世上，就是要看看太陽，和心愛的人牽手走在陽光下。”
他默默地與我十指緊扣，然後叫我的名字：“趙舍青。”
“我在。”
我像以前那樣應他。
“我們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
他抓著我的手緊得要命。
我嘆了口氣把他顫抖的身子抱進懷裏，我輕聲地說，像每一次服軟的趙舍青哄倔強敏感的易輕塵那樣：“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還小的時候，你每次來趙家，張媽總是念：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張媽說，你叫易輕塵，我叫趙舍青，你就是我趙家天賜的姑爺。”
易輕塵也笑了笑，像是想起當初被叫姑爺的尷尬。
“從那時候起，我就記住了這兩句，每次別人叫你名字時，我腦子裏都會出現這兩句詩，然後我總是要再加上一句，易輕塵，我趙家天賜的姑爺。”
“我記得你是張媽嘴裏天賜的姑爺，也一直知道你是我趙舍青日後要嫁的人，我早早地就喜歡上了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在你還沒喜歡上我的時候。”
“那時候總是想著，快快長大，長大了就能把我趙家天賜的姑爺娶進門了。那樣以後就不會是我一個人聽到易輕塵就會想起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這兩句詩了。易輕塵，你不會知道，我是多麽想讓你成為趙舍青的易輕塵啊！”
“我知道，因為我也想讓你成為易輕塵的趙舍青。”
易輕塵埋在我肩膀悶悶道。
“可是我太好面子了，為了可笑的自尊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他這語氣完全是個認錯的孩子了。
沮喪，無措。
“而且易輕塵太蠢了，他不知道他尋尋覓覓了那麽多的替身，可他想要的本尊就在他身邊，觸手可及，可他卻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推開。”
“他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李晴方其實才是最像她妻子的替身。他浪費了那麽多年只是羞於承認小時候第一眼已然心動，而他羞於承認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心裏濃濃的自卑，自卑自己一個庶出的私生子配不上美麗大方的富家千金。”
我聽著他喃喃自語，剖析自己，我把流到嘴角的淚擦幹。我想對他說太遲了，這些話真的太遲了。
“你很好，你是我趙家天賜的少爺，我趙舍青看上的人能差到哪兒去。”
這麽多年了，我對他還是出於本能的寬慰和鼓勵。他敏感的自尊我小心翼翼呵護了那麽久，可還是沒能打敗他骨子裏仿佛與生俱來的悲觀。
他這個悲觀主義者把我這積極主義者熬成了抑郁癥，可見他骨子裏的悲觀多麽深重。
“只有你趙舍青當易輕塵是個寶。”
他悶悶地把頭往我肩膀處靠得更緊了。
“傻子。”
我想，應該是我鼻音太重了，他察覺出了什麽，從我肩膀處擡頭，看到我淚流不止的樣子，手足無措，伸手抹著我的淚：“你別哭，這麽多年，我最看不得你哭。”
說完這句後他自嘲地笑了笑“可這麽多年我卻沒少惹你哭。”
我的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我不想哭，可眼淚好像決了堤的海，不由我控制。
“青青，別哭了，你哭得我心疼，我放手了，我放手好不好，你別哭了。”
他笨手笨腳地拿衣袖擦我的眼淚，但看到被衣袖磨紅的我的臉，他又四下扭頭找紙巾，在沒找到紙巾後無奈地嘆氣，把我攬進懷裏道：“哭吧，這些年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哭出來能好受點。”
我果真應著他的話哭得他胸膛的西裝濕了大半。
他抱著我，念經似的跟我說對不起，我哭得專心，一句都沒聽進去。
哭得累了，最後在他懷裏睡著了。
等醒來後已經下午了，我哥的婚禮也早結束了。
我慌慌張張地從酒店的床上爬起來，我要趕回去，說不定還能趕上敬茶。
“醒了？”
我這才看到站在落地窗玻璃那的易輕塵，映著霞光的臉上的表情溫柔繾綣。
“嗯。”
我不好意地扒了幾下睡亂的頭發，我好久沒睡得這麽舒服了。
“要回去了嗎？”
他走到我床邊
我點點頭：“新人要敬茶，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吧！”
他彎腰幫我穿好鞋子扶著我站起身。
“……好。”
我閉了下眼等再睜開時臉上掛笑。
他車子開得很穩，車廂裏一陣沈默，我伸手開了車載音響，一首我再熟悉的不過的音樂放出了聲。
我聽著那句
我可以跟在你身後
像影子追著光夢游
我偏頭看了眼開車的易輕塵，我想我跟他現在的狀態應該合上了那兩句
有的愛像大雨滂沱
邊擁有邊失去著
這麽多年，我終於還是失去了他。
車子在趙家別墅停了下來，他替我解開了安全帶。
我下了車，朝駕駛座上的他道：“謝謝你送我回來。”
他看著我笑，臉上是全然的溫柔，他說：“快進去吧，別錯過了。”
我一步步往裏面走，每走一步我都跟自己說
不要回頭不要回頭。
可當我走到別墅大門時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不知何時下了車，站在車邊，見我轉身尷尬地笑道：“那什麽，我就看著你走。”
我深吸了口氣跑到他面前踮起腳吻上了他的唇，然後在他驚訝欣喜的眼神中退開，我一步步朝後退我說：“再見了，易輕塵。”
他摸著被我吻過的唇，紅著眼道：“再見了，趙舍青。”
我快步走進別墅，這次，我沒再回頭看。
等我到家時，我還是晚了一步，茶敬過了，改口費也給過了。
我看著穿著中式龍鳳褂的小希，明媚鮮姸，果真人要衣裝佛靠金裝。
這樣金絲銀線的華美禮服就是能讓人從裏到外散發自信。
“哥，嫂子，新婚快樂。”
我想，我也應該改口了，即使再不習慣，我都得逼著自己去習慣叫她嫂子。
這個女人是趙家未來的主母，是要跟我哥過一輩子的人，我想，我應該尊重她，即使那些尊重在她眼裏無足輕重。
“回來了。”
我哥看著我道：“都說清楚了嗎？”
“嗯。”
我點頭
我哥揉了揉我頭：“既然說清楚了，就該走出來了，日子還得繼續，戀愛也要繼續談，不能因噎廢食。”
我笑了笑，我想我臉上的疲憊一定很深：“一次就夠了，這種傷筋動骨的感情我是不想再來第二次了，哥，我累了更怕了。”
我哥嘆了口氣一臉不忍：“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這是你的人生，我跟爸媽也只能點到為止，一切還要看你自己。”
“謝謝！”
我很感激我的家人，能在我做任何決定時都堅定地站在我身後給我支持。
☆、38
38
我瞧著這張與西子姐七成像的臉，我說：“怎麽突然這麽問？”
她有點不安地捏了捏衣角，張粵也有這毛病，一緊張就喜歡捏衣角。
“我不知道，我，我也覺著奇怪，明明我就叫希子，卻要問你知不知道希子是誰？”
“所以你是聽到了些什麽嗎？”
我想，我現在的表情一定跟電影裏誘人坦白的警察差不到哪兒去。
“我，我不知道，青青，你說，會不會真有個跟我長得一樣名字也一樣的人啊！我總覺得子奇看我的眼神像是透過我在看別的人。”
我看著她臉上的不安，我笑著說：“是不是因為今天太累了所以才多想了點。”
“我，我也不知道。”
她攥著衣角，然後小心翼翼地問我：“青青，子奇以前喜歡的人有跟我一樣名字的嗎？”
“這個……”
我撓了撓頭，裝出為難的樣子“我哥那花孔雀，談的人多了去了，名字我記不來，可我知道他原意娶也娶回來的是你，所以嫂子，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你只要記得他現在的妻子是你就行。”
“……好。”
她乖乖點頭，然後朝我笑得靦腆：“青青你真好，被你這麽開解我心裏好受多了。”
我看著她那張單純溫柔的臉，我跟自己說：趙舍青，你以後地獄都沒得下。
“嫂子……”
“什麽？”
她停下往屋裏走的步伐扭頭看我，我笑了笑道：“沒什麽，新婚快樂。”
“謝謝！”
她笑了起來，襯著廊前的壁燈，美麗柔和又易碎。
我希望我哥把這秘密爛到肚子裏，我更希望我哥能好好對她，畢竟像她這樣的女孩，值得更好的人。
我希望
我希望
終究只是我希望。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我不說，我哥不說，我們全家人都不說，可是不代表外邊的人不會說。
我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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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著吧，當心再感冒了。”
夏麓拿著披肩裹我肩膀上，那泰然自若的樣子讓我哥都不免皺了眉頭。
“夏麓？！”
饒術這聲驚呼讓我噗噗跳動的心臟更難受了。
“饒姐好。”
我聽著他這聲饒姐很不是滋味，怎麽對著饒術是個五講四美的乖乖兒，對著我趙舍青就成了叛逆的魯魯修了，這差別待遇我這顆玻璃心受不了。
“你都長這麽高了！”
饒術伸手比了下，又對比了下淩絕頂，然後感嘆“英國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果然，饒術跟我一樣覺著夏麓這孩子的身高簡直稱得上野蠻生長。
“我記得你應該今年就畢業了吧！”
“是。”
“哎喲，真好。”
饒術上下仔細打量了夏麓然後又看了看我，捏著下巴吃吃地笑。
“你就是當年綠了易輕塵那鴨子？”
淩絕頂果然是易輕塵的好朋友，一開口就讓人想斃了他。
饒術一拐肘杵得他捂著肚子悶哼。
“別介意，今早忘讓他吃藥了。”
饒術把他拉到身後朝我歉意地笑。
我撐著漲疼的頭朝淩絕頂道：“是不是這個你好兄弟會沒跟你說？”
“趙舍青。”
淩絕頂捂著肚子一臉不讚同地看我，他們男人之間的友誼可真感天動地，即使我是他老婆的好友，他也能刻意忽略這層關系替他兄弟抱不平。
“就算替你兄弟出頭，也別拉不相幹的人下水。”
夏麓當年的不得已而為之不是他們譏諷他的理由！
當年他不過17歲，你讓一個被逼入絕境的17歲的孩子去湊夠百萬的手術費，他還能怎麽辦？
他當年一步踏錯，可我拉了他一把，我一點點幫他重新站起來變成今天世人眼裏的功成名就不是讓淩絕頂這些人拿著他以前的錯誤戳他傷疤的。
“不相幹？”
淩絕頂無視饒術的眼神，嘲諷地對我道：“不怪輕塵說你識人不清，趙小姐啊，你真愚蠢得可笑。”
“你什麽意思？”
我心裏隱隱覺著不安。
他踱到夏麓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對著我道：“瞧瞧這俊俏的模樣，長得可真乖巧。”
饒術去扯淩絕頂的胳膊，壓低聲音：“你瘋了？”
淩絕頂攬著她腰吻了吻她額頭，神情溫柔，可等再擡起頭時，那眸子裏就全是嘲諷冰冷了，我知道，嘲諷是給我，冰冷是給夏麓。
“趙小姐，你要不要問問這乖孩子，那晚，你床上的人是誰？”
饒術去扯淩絕頂的手一頓，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夏麓，同樣不可置信的還有我。
我想我大概是聽錯了。
淩絕頂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懂，可合在一起怎麽就跟天書似的好笑。
我轉過身，看著已經高我好多，而我才到他胸口的夏麓，我說：“他在開玩笑對不對？”
夏麓嘆了口氣，雙手抓著我肩膀，他溫柔地說：“是我，那晚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我舉起的手還是不忍落到這張在我看來還留有一絲孩子氣的臉上。
“為什麽？”
我看著這個幾乎是自己一手培養的孩子，我
不懂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大概是我喜歡你吧！”
夏麓看著眼前這個35歲仍美麗得像26歲的趙舍青，他想，她還是如自己第一眼見到的那般美麗動人，高不可攀。
夏麓出生在一個絕望的家庭，他媽媽是□□，他爸爸……哦，他沒有爸爸。
他想他那整天打罵他不給他飯吃的媽唯一對他有益的就是給了他一張同樣漂亮又具欺騙性的臉蛋。
這張臉蛋只要換身幹凈的衣服立馬就能變成大家心裏的乖乖兒。
可是沒人知道，乖乖兒的夏麓有顆已經壞掉的心臟。
他媽死的時候他沒掉一滴淚，反倒是輕輕呼了口氣，畢竟每次被打時忍著不還手真的很痛苦啊！
夏麓喜歡學習，嗯，也不能說喜歡，畢竟成績是和他這張臉蛋最配的組合。
夏麓還喜歡錢，誰不喜歡錢呢？
上大學需要好多錢，可他沒錢，他想，他媽媽給他的好皮囊就派上了用場。
本來一開始去那種場所，他的想法還挺單純，不賣身就行。
夏麓還沾沾自喜，覺著自己比那些出來賣的高貴多了，畢竟他不賣身。
可是，賣不賣，只要到了那種地兒就由不得自己了。
這種事有了回報豐厚的第一次就會有更豐厚的第二次。
夏麓的第一個客人是個40多歲的女總裁，那個總裁抱著他誇他比自己兒子還年輕。
夏麓一邊笑著跟她喝交杯酒一邊在心裏吐槽，睡個比自己兒子還小的是不是有禁忌的快感？有錢人真變態。
他第二個客人是個長期被老公家暴的女人，對著夏麓通常是一頓鞭子後哭著給他上藥然後滾在一起，每次上床都要挨鞭子確實不是件愉快的事，不過這客人給的小費足夠讓夏麓笑著張開身體。誰會嫌錢多呢！
他的第三個客人，他的第三個客人是個變態的老男人。
好吧，他確實不是同，但是為了錢也可以忍的。
那個老男人喜歡看他穿情趣內衣自褻，然後像狗似的舔遍他全身。
他第四個客人，不，他沒有第四個客人了，在他心裏，趙舍青不是客人。
他永遠忘不了那日他穿著清爽的白t牛仔褲出現在王夫人的包間見到趙舍青的畫面，前一刻他還在吐槽明明是骯臟的交易，卻非得借著青春的名頭，可下一刻他卻再慶幸不過這次媽媽桑讓他們打扮的像普通人，他想，如果他讓趙舍青看到他穿著領口開到胸膛的緊身套裝一定會絕望得想撞墻。
他想，忙著拒絕王夫人勸酒的趙舍青一定沒看到自己眼裏的……揶揄。
“她一點都不像來嫖的，倒像個被嫖的。”
這話是晚他一個星期來這兒的阿偉說的。
夏麓看著她眼神亂瞟無處安放的樣子很可愛。
“行了，都出來玩了，還有什麽放不開的。怎麽？還怕對不起老公啊！”
王太太這話讓他一楞，她……結婚了？！
她看起來很小的樣子，可是，如果結婚了為什麽還要來這種地方？
這想法一出來他自己倒先笑了，他以前那些個客人哪個不是結過婚的。
像她這麽漂亮的女人也有男人不珍惜嗎？
夏麓想，如果我娶了她，一定整天揣懷裏不給人看。
“挑個吧！”
王太太朝她道。
“不，不用了吧，你們玩就好。”
夏麓見她擺手有點失落。
“你要不叫我就給你叫了啊！那什麽……阿賓……”
王太太剛一開口，阿賓就從人群裏擠進來，一身腱子肉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光。
“不不不。”
夏麓看她驚恐地擺手，然後一指指到了自己“就他吧！”
夏麓見王夫人擡頭瞧了眼自己，然後捂著嘴笑：“敢情妹妹好這口啊！小鮮肉！哈哈哈哈，這個好，又嫩又多汁。”
夏麓看她尷尬地笑，知她只是看自己面善，或者說看自己不像這個地方的人。
夏麓再一次感謝自己那一無是處的媽給了自己這副好皮囊。
夏麓在阿偉羨慕的眼神中坐在了她身邊
“你叫什麽名字？”
夏麓想，她的聲音真好聽，清冷柔和。
“夏麓。”
“哪個露？”
“夏麓的麓。”
然後，他見她笑了，溫柔卻不開朗“小朋友，你真有意思。”
她叫他小朋友，是調侃不是諷刺。
她問他為什麽來這兒，夏麓想，自己已經這麽慘了，再慘點也沒什麽關系。
於是“我家裏人生病要做手術。”
他媽媽確實得了腎病，只不過沒錢做手術所以沒了。
“真慘。”
她遞給他一杯果汁，然後自己拿了杯酒道：“你比我慘，所以……幹杯！”
夏麓還是第一次聽這種幹杯的理由，很新鮮，於是夏麓一口悶，她也一口悶了。
不同的是夏麓一口悶完後臉色不變，她一口悶完後眼神都開始渙散了。
夏麓看著她只塗了護唇膏的嘴和那喝完酒後傻樂的表情，夏麓想：她真可愛不是？可愛得想讓人咬一口。
夏麓也確實這麽做了，在她那飽滿得誘人的嘴上嘬了一下。
當被人拉開招呼拳頭時，夏麓想，她的護唇膏是草莓味的，她一定很喜歡草莓。
“易輕塵？！”
那是夏麓第一次聽這個名字。
從她嘴裏念出來的，帶著草莓味的忐忑和小心翼翼。
夏麓睜大眼睛努力看著那個叫易輕塵的男人，冷漠，高大，他把她抱在懷裏，看著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團惡心的垃圾。
“你不能動他。”
夏麓看到那個暈暈乎乎還強撐著精神為自己安全做出努力的女人，夏麓想，我應該是喜歡她了。
終於，那個男人在女人執拗下做出了不動自己的保證。
夏麓想，自己大約是安全了。
夏麓有點依依不舍甚至稱得上貪婪地把女人的背影記在心裏，他想這大概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她了。
可夏麓沒想到，一周後她又見到了女人。
“小朋友，又見面了。”
這次，夏麓知道了她的名字，其實，他在那晚過後就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只不過這次是親口聽她說出來罷了。
“我叫趙舍青，我想問你，想不想重新上大學？”
重新上大學？
夏麓想，他已經被學校勸退了還怎麽上？
“抱歉，易輕塵那家夥就是個瘋子，他把你在皇宮的事抖出去害的你沒學上真的很抱歉，但是如果你想繼續上學的話，我會資助你上大學讀研考博，你看行嗎？”
夏麓想，要不要告訴她是有同學跟他爭獎學金所以抖出他在皇宮的事，夏麓想：告訴她吧，她這麽善良。
“我願意，謝謝您，我一定會努力的。”
夏麓想，她善良可自己不善良啊，所以，就這樣吧！努力考試，努力成為她想讓他成為的人。
夏麓想，如果一切止於此就是最好的安排。
可命運總是愛跟人開玩笑，不過這個玩笑，讓他粉身碎骨下十八層地獄他也是歡喜的。
他在皇宮的最後一晚遇見了被王太太灌得爛醉的女人。
夏麓看過很多女人的眼淚，可沒有一個像她那樣，讓他難受得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夏麓想，她這麽好，怎麽還有人舍得讓她哭。
“妹妹別哭了，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見一個愛一個，這世上憑什麽就準他男人朝秦暮楚摟摟抱抱，我們女人也能自己尋樂子的。”
“阿偉，把趙小姐帶下去好好伺候著，伺候舒服了少不了賞。”
“好嘞！”
阿偉上前扶著神志不清一臉淚水的趙舍青出了包間往房間去。
“我來吧！”
“幹嘛？搶客人啊？”
阿偉防備地看著他。
夏麓淡淡道：“賞錢全是你的，我今天的工資也是你的，只要你把人給我。”
“你這是……喜歡上她了？”
阿偉有點不可思議，一向視錢如命的夏麓會這麽下血本，估計是真的喜歡上了。
“喜歡嗎？”
夏麓自嘲地笑了笑“也許吧！”
那晚走廊昏黃的燈光下，阿偉見那個叫夏麓的男孩臉上的嘲諷，對命運的嘲諷。
“好吧。”
阿偉把人推到他懷裏，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走廊裏的人，那個男孩個子和懷裏的女人持平，倆人站一起整副畫面透著一股子頹敗。
阿偉搖了搖頭，果然喝多了，不過小學文憑的自己怎麽突然會想出這麽個詞兒。
那一晚，溫香軟玉，抵死纏綿，他聽著她叫了自己一晚上的易輕塵，每叫一句，他都低低地應，他想，當個替身也沒什麽不好，被她那樣溫柔依戀地叫著，什麽名字重要嗎？
此時，眼前的人和那晚重合，夏麓想：不後悔，在擁有了那一晚後，他只會更想擁有她無數晚，一次怎麽夠？
他努力了這麽多年，終於讓自己配得上她，你看，現在的自己比她高出了那麽多，跟那晚走廊裏她與他的身高，不再是持平。
☆、第 36 章
36
我見到夏麓的地方並不對，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時，我是驚喜的，因為他太幹凈了，那張臉，那雙眼。雖然一排的男孩子有比他年齡更小的，可比他更幹凈的我沒有看到，所以才在慌亂中指了他。
他的遭遇讓我無比羞愧也無比厭惡自己，舉個不恰當的例子，何不食肉糜。
從他口中淡淡說出來的遭遇讓我覺著自己的煩惱純屬閑扯蛋，吃飽了撐的。
我幫他，不只是易輕塵對他的報覆，更多的是我想給自己找件事做，我需要一點東西來分散自己時時刻刻釘在易輕塵身上的目光。
決定幫助夏麓的頭天晚上我跟自己說：趙舍青，你不能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易輕塵身上，你不能讓他變成你的執念，你要擡頭看，你看，還有好多需要你關註的事，人生不是非得為了愛情要死要活。
我找到了夏麓，我幫他，更是幫了我自己。
我看著他一點點努力覆讀考上重點大學，然後出國讀研讀博，我看著他灰暗的人生一點點變亮，多姿多彩重獲新生，我看著他變成世人眼裏的高端人才，我開心的要命，這是經我的手出來的人啊！
沒有人知道我幫夏麓也是幫了自己，如果我再繼續把註意力投在和易輕塵的吵鬧中，我會瘋的。
要不我的抑郁癥怎麽會慢慢好起來。
都是因為夏麓分走了我的註意力啊！
可是瞧瞧，這孩子幹了什麽？
他竟然告訴我當初那晚的人是他？！
他大概不知道他對我來說是何種存在。
“夏麓。”
我看著眼前已經不能再稱作男孩的男人，他優秀，俊美，穩重。
在我心裏，他配得上最好的女孩，那個女孩最好的是和他志趣相投，容貌相稱，才配得上我心裏的男才女貌。
我幫他把西裝上的褶皺撫平，我說：“忘了那晚。”
他搖搖頭，看著我道：“青青，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晚，我怎麽舍得忘。”
青青……
我怎麽這麽蠢！從他慢慢改口叫我青青的時候我就應該發現這苗頭，然後……掐斷。
不過現在也還不算太晚。
“夏麓，你還年輕，你以後的人生會遇見更好的女孩，她會與你志趣相投，與你容貌相稱，你們站一起就是世人眼裏的天造地設。”
“天造地設？”
他笑了笑，看著我道：“你跟他也曾是別人嘴裏的天造地設，可結果呢？”
他嘆了口氣，幫我把滑落到胳膊的披肩重新裹好“一輩子那麽短，我不想等老了走不動了，然後就躺在床上後悔曾經的決定。”
他對我說：“青青，我努力了這麽多年不是為了放棄你，我努力的意義是為了擁有你。”
這話聽得我腦仁疼。
淩絕頂捏著饒術的手瞅著我倆：“瞧瞧這嘴甜的，我那兄弟要是有人家一半的情商，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饒術張了張嘴，但沒發聲，只拿一雙欲說還休的眼看我。
“行吧，就把你那好兄弟叫過來，有什麽話，咱們今天一塊說清楚了，省得日後背地裏被人罵我趙舍青背信棄義。”
淩絕頂看了我一眼，從兜裏拿手機給易輕塵打電話，過了很久才有人接。
“快過來xx酒店，你老婆找你呢！”
我轉身朝我哥和我這新娶的嫂子道：“不好意思，讓你們跟著看笑話了，我想先走一步。”
“行了，去吧！”
我哥拍拍我肩膀，朝著夏麓道“好好照顧我妹妹。”
“放心吧！”
夏麓保證。
他伸手來抓我的手，但被我躲過了。
我讓服務員又開了個房間，我們幾個到房間裏等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事，再鬧到賓客跟前，我輩子都不用出門了。
他來得挺快，像是剛拾掇了一番，頭發還是半幹的。
不過也是，淩絕頂在電話裏提醒過他，讓他把自己捯飭得像個人後再來見我。
我看著他跟以前比著消瘦不少的臉，我發現他瘦下來真不怎麽好看。
本來氣質就陰郁，這一瘦，更甚了。
“胃好點了嗎？”
真奇怪，我以為看到他鐵定又是一頓冷嘲熱諷，可沒想到，我這第一句話挺有人情味的。
他看了一眼站在我身邊的夏麓，點了點頭“還好。”
還好，那就是還能撐得下去。
我實在好奇他還能把自己糟蹋到什麽地步，胃穿孔？還是胃癌？
“你叫我來……”
他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然後轉身看著我道：“是為了他？”
我瞅了眼身旁淡定自若的夏麓，搖了搖頭：“我就是想問問你，你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
他笑了笑，走近我，伸出手想碰我的臉，但夏麓已經先他一步上前擋在了我面前。
他自嘲地笑了笑，放下手朝擋在我身前的夏麓道：“這些年小瞧你了。”
“易先生擡舉了。”
夏麓這句，端的是不卑不亢，易輕塵搖搖頭
朝著我道：“你親手帶出來的，果然不一樣。”
我伸手把夏麓扯到身後扭頭對著他道：“這是我跟他的事。”
我示意他別摻和進來。
他卻偏偏不如我意。“青青，你跟他還會有什麽事？”
夏麓那勢在必得的眼神實在讓我頭疼，我不知道這孩子到底吃錯了什麽藥對我這麽執著。
“易輕塵，當年那晚，你是知道的對嗎？”
“易太太，你就非得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讓我再回憶下那晚？”
“那麽那晚跟我在一起的人，你也是知道的？”
“永生難忘。”
易輕塵嘲諷地笑，蒼白的臉在透過落地玻璃窗射進來的陽光裏幾近透明。
很好，永生難忘！
我轉身朝著背後離我近得幾乎要貼在後背的夏麓，我摸著他的臉道：“小朋友，接下來的話，可能會讓你不舒服，所以，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夏麓搖頭，很好，我給過你機會了。
我朝著沐浴在陽光裏消瘦蒼白的易輕塵道：“既然知道了，為什麽無動於衷？綠了你易輕塵的人你還能讓他安然無恙這麽久，易輕塵，你說你愛我，你就是這麽愛我的？”
易輕塵睜大了眼仿佛第一次認識我：“那段時間你得了抑郁癥，幫他才讓你有個人樣，青青，我不能拿你的命去撫平我的怒氣，雖然我無時無刻不對他恨之入骨。”
我扶著額頭眼淚都快笑出來了，瞧瞧我們倆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麽。
“我用他激起你的妒忌，又因愧疚對他愛護有加，你卻因我對他的態度手下留情，以至於我最後不惜親自用他來懲罰你的不在意，易輕塵，瞧瞧我們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麽！”
“你……”
易輕塵看著我，眼裏滿是痛苦。
我轉身朝身後已經臉色難看到不行的夏麓道：“抱歉啊小朋友，利用了你這麽多年。”
他彎下腰把我擁進懷裏，湊在我耳邊，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我在撒謊，我的身世，我去皇宮的理由。”
“傻孩子……”
我摸了摸他有點硬的頭發低聲道：“要是不事先算計好，我又怎麽會跟王太太她們出現在皇宮，而且……”
我嘆了口氣從他懷裏退出來，時至今日我仍覺著他像個孩子，固執得可愛又可憐的孩子：“你長得這麽幹凈，一個如此不像皇宮的皇宮人才能讓他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畢竟……你的氣質和野心像極了當年的易輕塵啊！”
“你……”
我看著夏麓擡起手，但他還是放下了。
他漂亮的眼睛裏閃爍著能把我燒成灰的憤怒，如此玩弄一個小孩的感情實在不應該，我朝易輕塵頷首，我用眼神告訴他，我們倆今生做的荒唐事地獄都沒臉去。
“忘了那晚也忘了這些，夏麓，你還年輕。”
“年輕？”
夏麓冷笑，看著我道：“青青啊，年輕是不是就不配說愛？年輕是不是就不會受傷？是，我是從皇宮出來的，可是青青，□□養的也不代表我來者不拒誰都可以，我當年對你是真的動了心，打住……”
他擡手制止我要開口的動作：“別說我小，17歲不小了，你不能再用我當初年少分不清迷戀和愛的話來搪塞我，青青，當年的夏麓是17歲，不是七歲。”
“可是夏麓……”
我放低聲音，讓自己溫柔再溫柔，可我說的話註定我的溫柔只能成為一把軟刀子：“26歲的趙舍青把你當弟弟，35歲的趙舍青仍舊只認你是個長大了的弟弟，我對你，從來都只是欣賞和愧疚，無關愛情。”
“欣賞？愧疚？欣賞我什麽？為了錢什麽都攉得出去？愧疚又為了什麽？愧疚利用我嗎？可是青青我告訴你，我不在乎，這麽多年，我努力了這麽多年不過是想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對你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了整整九年，沒道理你一句輕描淡寫的抱歉就放棄。”
“整整九年……”
我嘆了口氣“可我喜歡了易輕塵整整28年，夏麓，你不懂，28年足夠把喜歡變成習慣，我跟他即使這輩子不可能了，我也再不會愛上別的什麽人，我太累了，你要的感情我給不起。”
那麽濃烈的感情如今已經內裏幹涸的我怎麽給的起。
他的人生才剛開始，沒道理去承受一個傷痕累累又利用他這麽多年的我。
☆、第 37 章
37
饒術趴在淩絕頂懷裏眼神覆雜地看我，我想，我在她眼裏的形象大概沒剩多少了，像她這麽感情順遂的人應該也理解不了我和易輕塵這麽多年到底在折騰什麽。
饒術不止一次勸我，過不下去就離，離完再找。
她說得輕松，我聽得揪心。
她不懂，我喜歡易輕塵太長時間了，長到一想到這人再跟我沒關系就心疼。
我老是跟她說離不了離不了，其實是我自己不想離，我舍不得這個人，雖然這婚姻已經跟雞肋無異。
然而，我最終還是狠心提出了離婚，我想，如果他簽了，那我就一個人痛痛快快地過下半生。如果他不離，那就還這樣互相折磨到白頭，指不定等我倆年紀再大點，鬧不動了，說不定還能互相攜著手環游世界。
我沒想到夏麓會喜歡上我，如果知道會是今天這樣，我當初一定不會找他來氣易輕塵，我會換一個久經沙場已經不再相信感情的人來做這件事。
易輕塵說他擔心我的抑郁癥，我以為他不知道我得了病，看來我的事他都知道，只是不說，他的事好多我都不知道，因為他也不說，這個男人總是這樣，打小就是我在說他在聽，後來我說得累了，就變成了他在說，只可惜那時候的我已經沒耐心聽了。
“你們都出去吧，我有話跟易輕塵說。”
我朝他們道，我想有些話還是兩個人說著比較好。
淩絕頂深深看了眼易輕塵然後摟著懷裏的饒術出去了，夏麓還站在原地，我哄著他：“先出去一下好嗎？”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繃緊的背瞬間垮下來，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跟在淩絕頂身後出去了。
我看著只剩我倆的屋子，我走近了幾步，在離他還有一米的地方停下來，我擡頭看了看玻璃窗外湛藍的天，感受陽光鋪撒在身上的感覺。
我走到他身旁，牽起他垂在身側指骨分明的手，他的手一直很溫暖，不像我，一年四季都冷得像冰塊。
“我想起一句話。”
“什麽話？”
他扭頭看我，臉上不解，我笑意盈盈，一如當年的開朗大方，我說“我們來到這世上，就是要看看太陽，和心愛的人牽手走在陽光下。”
他默默地與我十指緊扣，然後叫我的名字：“趙舍青。”
“我在。”
我像以前那樣應他。
“我們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
他抓著我的手緊得要命。
我嘆了口氣把他顫抖的身子抱進懷裏，我輕聲地說，像每一次服軟的趙舍青哄倔強敏感的易輕塵那樣：“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還小的時候，你每次來趙家，張媽總是念：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張媽說，你叫易輕塵，我叫趙舍青，你就是我趙家天賜的姑爺。”
易輕塵也笑了笑，像是想起當初被叫姑爺的尷尬。
“從那時候起，我就記住了這兩句，每次別人叫你名字時，我腦子裏都會出現這兩句詩，然後我總是要再加上一句，易輕塵，我趙家天賜的姑爺。”
“我記得你是張媽嘴裏天賜的姑爺，也一直知道你是我趙舍青日後要嫁的人，我早早地就喜歡上了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在你還沒喜歡上我的時候。”
“那時候總是想著，快快長大，長大了就能把我趙家天賜的姑爺娶進門了。那樣以後就不會是我一個人聽到易輕塵就會想起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這兩句詩了。易輕塵，你不會知道，我是多麽想讓你成為趙舍青的易輕塵啊！”
“我知道，因為我也想讓你成為易輕塵的趙舍青。”
易輕塵埋在我肩膀悶悶道。
“可是我太好面子了，為了可笑的自尊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他這語氣完全是個認錯的孩子了。
沮喪，無措。
“而且易輕塵太蠢了，他不知道他尋尋覓覓了那麽多的替身，可他想要的本尊就在他身邊，觸手可及，可他卻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推開。”
“他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李晴方其實才是最像她妻子的替身。他浪費了那麽多年只是羞於承認小時候第一眼已然心動，而他羞於承認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心裏濃濃的自卑，自卑自己一個庶出的私生子配不上美麗大方的富家千金。”
我聽著他喃喃自語，剖析自己，我把流到嘴角的淚擦幹。我想對他說太遲了，這些話真的太遲了。
“你很好，你是我趙家天賜的少爺，我趙舍青看上的人能差到哪兒去。”
這麽多年了，我對他還是出於本能的寬慰和鼓勵。他敏感的自尊我小心翼翼呵護了那麽久，可還是沒能打敗他骨子裏仿佛與生俱來的悲觀。
他這個悲觀主義者把我這積極主義者熬成了抑郁癥，可見他骨子裏的悲觀多麽深重。
“只有你趙舍青當易輕塵是個寶。”
他悶悶地把頭往我肩膀處靠得更緊了。
“傻子。”
我想，應該是我鼻音太重了，他察覺出了什麽，從我肩膀處擡頭，看到我淚流不止的樣子，手足無措，伸手抹著我的淚：“你別哭，這麽多年，我最看不得你哭。”
說完這句後他自嘲地笑了笑“可這麽多年我卻沒少惹你哭。”
我的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我不想哭，可眼淚好像決了堤的海，不由我控制。
“青青，別哭了，你哭得我心疼，我放手了，我放手好不好，你別哭了。”
他笨手笨腳地拿衣袖擦我的眼淚，但看到被衣袖磨紅的我的臉，他又四下扭頭找紙巾，在沒找到紙巾後無奈地嘆氣，把我攬進懷裏道：“哭吧，這些年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哭出來能好受點。”
我果真應著他的話哭得他胸膛的西裝濕了大半。
他抱著我，念經似的跟我說對不起，我哭得專心，一句都沒聽進去。
哭得累了，最後在他懷裏睡著了。
等醒來後已經下午了，我哥的婚禮也早結束了。
我慌慌張張地從酒店的床上爬起來，我要趕回去，說不定還能趕上敬茶。
“醒了？”
我這才看到站在落地窗玻璃那的易輕塵，映著霞光的臉上的表情溫柔繾綣。
“嗯。”
我不好意地扒了幾下睡亂的頭發，我好久沒睡得這麽舒服了。
“要回去了嗎？”
他走到我床邊
我點點頭：“新人要敬茶，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吧！”
他彎腰幫我穿好鞋子扶著我站起身。
“……好。”
我閉了下眼等再睜開時臉上掛笑。
他車子開得很穩，車廂裏一陣沈默，我伸手開了車載音響，一首我再熟悉的不過的音樂放出了聲。
我聽著那句
我可以跟在你身後
像影子追著光夢游
我偏頭看了眼開車的易輕塵，我想我跟他現在的狀態應該合上了那兩句
有的愛像大雨滂沱
邊擁有邊失去著
這麽多年，我終於還是失去了他。
車子在趙家別墅停了下來，他替我解開了安全帶。
我下了車，朝駕駛座上的他道：“謝謝你送我回來。”
他看著我笑，臉上是全然的溫柔，他說：“快進去吧，別錯過了。”
我一步步往裏面走，每走一步我都跟自己說
不要回頭不要回頭。
可當我走到別墅大門時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不知何時下了車，站在車邊，見我轉身尷尬地笑道：“那什麽，我就看著你走。”
我深吸了口氣跑到他面前踮起腳吻上了他的唇，然後在他驚訝欣喜的眼神中退開，我一步步朝後退我說：“再見了，易輕塵。”
他摸著被我吻過的唇，紅著眼道：“再見了，趙舍青。”
我快步走進別墅，這次，我沒再回頭看。
等我到家時，我還是晚了一步，茶敬過了，改口費也給過了。
我看著穿著中式龍鳳褂的小希，明媚鮮姸，果真人要衣裝佛靠金裝。
這樣金絲銀線的華美禮服就是能讓人從裏到外散發自信。
“哥，嫂子，新婚快樂。”
我想，我也應該改口了，即使再不習慣，我都得逼著自己去習慣叫她嫂子。
這個女人是趙家未來的主母，是要跟我哥過一輩子的人，我想，我應該尊重她，即使那些尊重在她眼裏無足輕重。
“回來了。”
我哥看著我道：“都說清楚了嗎？”
“嗯。”
我點頭
我哥揉了揉我頭：“既然說清楚了，就該走出來了，日子還得繼續，戀愛也要繼續談，不能因噎廢食。”
我笑了笑，我想我臉上的疲憊一定很深：“一次就夠了，這種傷筋動骨的感情我是不想再來第二次了，哥，我累了更怕了。”
我哥嘆了口氣一臉不忍：“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這是你的人生，我跟爸媽也只能點到為止，一切還要看你自己。”
“謝謝！”
我很感激我的家人，能在我做任何決定時都堅定地站在我身後給我支持。
☆、38
38
我瞧著這張與西子姐七成像的臉，我說：“怎麽突然這麽問？”
她有點不安地捏了捏衣角，張粵也有這毛病，一緊張就喜歡捏衣角。
“我不知道，我，我也覺著奇怪，明明我就叫希子，卻要問你知不知道希子是誰？”
“所以你是聽到了些什麽嗎？”
我想，我現在的表情一定跟電影裏誘人坦白的警察差不到哪兒去。
“我，我不知道，青青，你說，會不會真有個跟我長得一樣名字也一樣的人啊！我總覺得子奇看我的眼神像是透過我在看別的人。”
我看著她臉上的不安，我笑著說：“是不是因為今天太累了所以才多想了點。”
“我，我也不知道。”
她攥著衣角，然後小心翼翼地問我：“青青，子奇以前喜歡的人有跟我一樣名字的嗎？”
“這個……”
我撓了撓頭，裝出為難的樣子“我哥那花孔雀，談的人多了去了，名字我記不來，可我知道他原意娶也娶回來的是你，所以嫂子，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你只要記得他現在的妻子是你就行。”
“……好。”
她乖乖點頭，然後朝我笑得靦腆：“青青你真好，被你這麽開解我心裏好受多了。”
我看著她那張單純溫柔的臉，我跟自己說：趙舍青，你以後地獄都沒得下。
“嫂子……”
“什麽？”
她停下往屋裏走的步伐扭頭看我，我笑了笑道：“沒什麽，新婚快樂。”
“謝謝！”
她笑了起來，襯著廊前的壁燈，美麗柔和又易碎。
我希望我哥把這秘密爛到肚子裏，我更希望我哥能好好對她，畢竟像她這樣的女孩，值得更好的人。
我希望
我希望
終究只是我希望。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我不說，我哥不說，我們全家人都不說，可是不代表外邊的人不會說。
我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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